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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议政毕,众人退出御书房,各自与相熟的人结伴往宫门去,各回各的衙门、各当各的班儿,顾宗廉却追上了李荣,“老大人。”

    李荣似乎也不意外,只三言两语送走了本要跟自己结伴而行的同僚,然后才向顾宗廉点点头。

    没笑、没说话。

    李荣官职、爵位、资历年纪,无不在顾宗廉之上,他不给顾宗廉好脸色,顾宗廉也没话可说。当下看见也只当没看见,“老大人,顾宗廉有事想请教老大人。”

    李荣上下打量了顾宗廉一番,“顾侯爷不必客气,但也不必说,老夫知道你要说什么——勇毅侯无非想问老夫,若有人眼见了龙潭虎穴、不想闯又不得不闯,该如何是好。是不是?”

    顾宗廉点点头。

    李荣嗯了一声,“勇毅侯,老夫跟老临山公也算有点交情,今儿就替他教你几句。”

    这话实在不谦虚、不客气,但顾宗廉也知道李荣本性如此,自然也不能说什么,只是拱手说请辅国公赐教。

    “这世上没什么龙潭虎穴,你若见有,那并非是潭中果真有龙、山穴果然有虎,而是你心中有私——风不动、幡亦不动,唯心动而已。”李荣摸摸胡子,“只要勇毅侯心里清清净净,就什么事都不会有。我言尽于此,勇毅侯好自为之罢。”

    说罢也不等顾宗廉反应,便自离去了。

    李荣这话说得自然不无道理,但可惜,这世上多数人无佛根佛性,一生修行也只能见是幡动、风动——不说别人,李荣之妻、靖安大长公主便见的是风动。

    宗室之中这么多公主、郡主、县主,上到高祖唯一在世的年届八旬的亲妹子、高祖福禄长公主,下到刚出娘胎的无封宗室女,靖安大长公主属于头一份的悭吝。

    大长公主比先帝小七八岁,先帝宠爱这个妹妹胜过宠爱自己女儿,大长公主也跟这个哥哥好,若按照先帝当年的心思,本是要让皇帝与大长公主的长女订亲的——只是可惜,先帝去世的早、未及下旨赐婚,太后和大长公主又不对付、都不乐意对方这个亲家,这桩亲事自然也就成不了。

    婚事黄了、哥哥也去世了,大长公主国丧除服之后,除了两次封后大典和太后、两任皇后大丧外,她再也没进过宫——大长公主不稀罕奉承谁,也用不着奉承谁。

    据说太后曾对高祖福禄长公主抱怨,‘靖安眼里从没有我这个嫂子。’

    高祖福禄长公主也曾劝靖安,‘她是太后,她儿子是皇帝。你跟皇帝姑侄亲得过人家母子?你就给她面子,逢年过节进宫去叫一声嫂子、敷衍一番,全了大家的体面也就是了。‘

    大长公主便答,’姑姑不用劝我,我不去。她儿子是皇帝又怎样?我家不犯法不悖君,她能怎么样?‘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听说自己丈夫被点为这一科的主考之后,心里也是一紧,立刻命家人套车往姑姑高祖福禄长公主在城外的庄子去了。

    “姑姑,您说隆升那丫头是什么意思?”大长公主到了高祖福禄长公主处,草草见礼后便急急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如此问道。

    高祖长公主一辈子没嫁人,也无子嗣——用她自己的话说便是‘一辈子不受男人和子孙拖累,也不拖累男人和子孙’——只跟这个侄女投缘,此刻见对方匆忙,便宽慰道:“你慌什么,你是皇帝的姑姑、东宫和隆升的姑祖母,谁能动摇了你呢?”

    “我原也这么想!所以他们就算闹的沸反盈天了,我都懒得去瞧热闹。”大长公主知道高祖长公主年老、耳朵不好,便凑到她身边,在她近侧说道,“但她把手伸到我家来了,我哪还坐得住?”

    高祖长公主漫不经心地轻轻用手扇着面前桌上镂雕天子游猎图纹的小金香炉里飘出来的熏香闻味儿,并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