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快掩去脸上的慌乱和心虚,苏蕴娇放下茶盏,扬起下巴,强装气势如常道:“这话该臣女来问殿下罢?”

    她先发制人道:“殿下请恕臣女失言,您也有错。臣女仅是错在知情不言,而您错在故意愚弄戏耍他人。若真计较起来,殿下您的错处,似乎更大些。”

    太子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苏成哲怕苏蕴娇再惹怒太子,忙给她使眼色,“蕴娇。”

    苏蕴娇挺直脊背,看似坦然地与池煊对视,并不露怯。

    她说的没错,这件事情她和池煊都有错,她一定得绷住了,不能在池煊之前表露出心虚或是服软的迹象,不若这锅她一人背定了。

    潇潇北风吹了一遍又一遍,池煊与苏蕴娇的对视仍未结束,苏成哲他们几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皆有些胸闷气短之感。

    少焉,池煊最先挪开眼,他扣紧牙齿,两侧腮帮愈发棱角分明,“敬忠,”他板着脸道:“回宫!”

    敬忠如释重负,他赶紧把皇后娘娘赏的活血化瘀的膏药交给苏大姑娘,接着一刻都不敢停留,麻利随着殿下走出国公府。

    北风吹起八宝亭四周的帷幔,苏蕴娇重重在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这才赌气甩袖道:“真是怪人,我不过隐瞒了晓得那簿子有问题的事情,他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吗?”她锤了下桌子,抬头问苏成哲,“二哥哥,我问你,我也瞒你了,你气不气?”

    苏成哲想了想,蕴娇瞒这件事儿是有点不对,但的确没有造成什么后果,甚至他还觉得挺有意思的——他妹妹真聪明。

    “你啊……”苏成哲想说苏蕴娇两句,话到嘴边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罢了,说你做甚。”他深吸一口气,“阿爹他们快回来了,你随我回前院罢,别在这儿吹风了。”

    苏蕴娇心事重重地答应下来。

    池煊回到东宫时,天都快黑透了,抬起头,隐约还能看到火烧云残留的痕迹。

    他推开寢房的门,微微偏了下头,对一直跟着他的敬忠道:“吩咐下去,今晚不用任何人伺候,包括你。”

    敬忠垂首应允。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他抬起手捂住嘴巴,脚步轻快地离开太子殿下的寢房。走到院门口,他没忍住,偷偷笑出了声。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他前头响起,“傻小子,笑什么。”

    说话的是敬忠的师傅,从前伺候池煊的奴仆老陈。

    老陈原是宫里人,多年前孝仁静仪皇后诞下太子,圣人亲自指派他看护太子长大。他伺候太子十几年,后来身子骨儿实在不中用了,只好将伺候太子的差事交给徒弟敬忠,他则在内院打点不累的琐事。

    “师父,”敬忠半天才止住笑,“徒弟许久不曾见殿下像今日这样了。自从几年前生了一场大病之后,他便像鞭子下的陀螺,一天到晚都在转,从来没有停下的时候,也从不对外表露喜怒哀乐。”

    “今儿个殿下居然被苏家大姑娘气得说不出话,对视半晌,只得拂袖而去。”敬忠感慨道:“这让徒儿觉得,殿下还是活生生的人,只是性子再不如从前那般了……”

    “这话说的难听,可不能让殿下听到。”老陈谨慎交代他最喜爱的小徒弟,“还有,以后少在殿下面前提起苏家大姑娘,殿下似乎很讨厌她,你提多了,仔细殿下连带着讨厌你。”

    敬忠看上去似没有心机的毛头小伙子,但他到底跟在池煊身边多年,又经过老陈悉心调*教,是个刚中柔外的角儿。

    他寻思,殿下对苏家大姑娘的态度不像是讨厌,可要是让他详细说清楚殿下待苏家大姑娘的态度是甚,他又不知该如何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