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件小说>科幻灵异>屠歌 > 第五十五章
    前无潜入程翊办公室的时候,程翊已经被时又卿搞出的动静引去了外面。前无从窗户无声无息地跳入屋内,在程翊的办公桌上随手翻翻,桌面上整齐的摆放着各种文书,果然没有布防图,他并不期待能找到,倒是翻抽屉的时候找到了几本医疗类的外文期刊,前无将就能看懂一些,被折了角的几个位置都是关于创伤皮肤恢复的文章,那些作者下面都被认真地做了标记,前无翻了几下,眼尾弯起个柔和的弧度。要说程翊这个朋友当的,真是没话说。可是他来都来了,总得弄出点痕迹。只好随便把桌子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扫,抽屉都拉开,期刊想掏出来扔脚下却最终还是又给放回去了。旁边书柜的门打开,随手翻乱了,捡些书本摆件随意丢在地上,为了逼真还踹翻了一只椅子。

    程翊推门回来的时候,距离他追出去还没过两分钟。门发出响声的一瞬间,前无已经走到了窗边。程翊进门就发现有个黑衣人背对着他站在打开的窗户旁,扫了眼满地狼藉,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枪。前无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侧了侧身迅速翻出窗外,子弹几乎是贴着前无的衣服飞过去的,跟空气擦出炙热尖锐的哨音。

    程翊紧跟着追过去。黑影灵巧无声地翻过高墙、拐进黑暗的巷道、左拐右拐,很快甩掉了跟在身后的那些人。前无在一盏昏黄闪烁的路灯下停下来,扫了眼手臂上被子弹擦破的袖子,轻轻叹了口气。巷口转出个人影,枪口稳稳地对着前无的方向。程翊对这附近的地形总是比前无熟悉一些,所以他得以抄个近路。他看见黑衣人停下来扭头去看一侧的手臂,一直忽明忽暗地街灯在那一刻闪了一下,黑衣人面罩边缘延伸出的一截疤痕纹路被照得明明白白,触手般趴在眼尾旁,诡异却异常熟悉。那个位置,那种形状,程翊脑子里立马筛选出无数桢带有这个纹路的画面,再看眼睛、身形……是他,是前无。程翊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已经边叫着他的名字边大步地跑过去。前无发现有人堵在巷口,已经转身跑了两步,听到程翊的喊声,迅速地分析了一下此刻见面合不合适,好像不太合适,但是既然程翊认出了他,那似乎这么走掉也于事无补。就一点犹豫的时间,程翊已经跑到前无身后了,并在他回头的第一时间伸手轻轻扯下了他的面罩。

    惊讶、欢喜、疑虑、纠结,程翊眼睛里瞬间闪过那么多情绪,前无眼看着,几乎能感受得到这个人心里的风浪迭起,百转千回。以程翊的聪明,前无出现在南京、出现在他办公地的意图,也能猜测个大概,即便不是那么精准,大方向肯定是不会错的,想必是冲着参加此次国党会议的某个或某几个人而来。他肩负着协助安防的任务,深知保护比杀戮要难得多,尽管这次已经多部联合、层层布防,却仍难免百密一疏,横生枝节,而他面前站的就是那个想要挑战这天罗地网的人,或许只是挑战者之一。他该怎么办?

    程翊怔愣了一下。前无什么也没说,平静地看着他,等着他。

    “胳膊是不是伤到了?”程翊醒悟般去拉起前无的左臂查看,只是布料破了,并没伤到皮肉。程翊没有松手,就那么抓着前无的胳膊,看着他说:“跟我回去。”前无摇摇头。

    “前无,你听我说,有消息上面终于决心要抵抗了,我们等了那么久,失去了那么多,这次会议或许是个机会,只要各方势力能统一意见,一致抗日,那就都还有救。因为现在党内各派势力之间各自为政、缺乏信任,所以不能横生枝节,无论谁在参会过程中出事,无论出什么事,都有可能让其他人心生顾忌,可能将一场对外求存的讨论再次变成内部势力的互相倾轧,所以,不管你要做什么,目标是谁,都等这会议结束了好吗?”

    前无没有答话,他没办法对这次会议做如此乐观的估计,特别是在如今国党内部亲日派势力强大的情况下,那个行政院长将是抵抗政策最大的阻碍,或许没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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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才能最终往程翊期待的方向上发展,但国党内部各派之间的关系确实微妙非常,此举带来的人心上的动荡会有何影响,谁也不敢说。

    世事如迷局,但还是要走下去,按照自己的方式。前无、程翊,甚至这个破碎的国家明面上、暗地里的无数势力,都在拼一个可能,方式或者不同,方向却是相同的。

    前无看着程翊说道:“戍宁,判断别人是对还是错不是我要做的事,毕竟这世上的问题,往往都不只有一个答案。如果你觉得你的想法是对的,那就守好你的会场。”

    前无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程翊仍不松手,他心里还埋着更深的忧虑,那会场的布防是军警特宪几个部门联合起来的共同构建的,他是构建者之一,最知道这次布防的谨慎,就算真的有人能混入党部刺杀得手,在目标暴露的情况下,人会被瞬间打成筛子,他完全想不出一种可能性能让人在层层密集的火力网中全身而退。可是他不能以这个理由劝前无,因为那人明摆着不在乎。他早就习惯了出生入死,早就看淡了生死,他对这世界了无牵挂。

    程翊想到这里,心里发颤,眼睫毛也跟着抖了抖。他说:“不行,你得跟我回去,无论如何,你得跟我回去。”前无不会是唯一个刺杀者,但程翊管不了那么多,他要保证面前的这个人不能殒命于此。

    前无被程翊命令的语气给逗笑了,“戍宁,你想留我,可以,打得过我就听你的。”这两个人自小也没有真正动过手,他们总是默契地站在一边共同面对困境。可若真论身手,程翊与现在的前无之间至少还差着三个朱泽,这一点俩人心里都明镜似的。可程翊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他在前无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就直接动手了。

    意料之中的是程翊会占下风,意料之外的是居然没有太下风。近身的搏斗前无下手很克制,闪避居多,攻击也会避开致命的位置,但密密麻麻的拳头和掌风也给程翊造成了巨大的压力。虽然前无跟时又卿交待了遇到程翊不用特别顾忌,但那只是对时又卿而言。他自己还是忍不住要手下留情,毕竟医疗期刊上的标记、雾夜的拥抱、雨前的止痒药水都是才过去没多久的事,他实在不可能存着一下拍死程翊的心。程翊在交手中虽然占不到便宜,但却能感受到前无的留手,按程翊的估计,他在前无手下过不了这么久,前无真想伤他,他早就没有抵抗的能力了。但是这事不宜纠缠,毕竟追前无的人不是程翊一个。程翊没达目的,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纠缠久了前无不得不强制他停手。

    那是时又卿最擅长的一招,在对方抓住自己手臂的时候,把人往怀里带,手腕内翻隔开对方的胳膊后再翻一圈从对方手臂下探出双指,直接袭向对方的咽喉。整个出招过程中手臂手指就犹如一条蟒蛇张着毒牙蓄势而来。这招前无用起来比时又卿更凶,毕竟他手臂的力量非一般人可比。程翊意识到这可能是前无不想继续打了,他极力后退想躲开。巷子里的灯光闪烁摇晃,地上都是石子、木棍、破箩筐之类人们随手扔的东西,程翊没留意地上,后退过程中踩倒了一个圆木,脚下一滑直接往后仰面倒下去。本来他摔一跤,认个输,前无转身离开,这样也不错。但是就在程翊倒下的瞬间,那不稳定的路灯又闪了一下,不远处几片尖利的陶片反着寒光落进前无眼睛里,是一些摔碎的陶罐残片,边角朝上,位置正巧就在程翊头部会着地的那一片,这就不妙了。

    前无本就没心伤他,但这种心意或许比前无自以为的还要更深切。他立刻紧跟两步扑过去,一手揽住程翊的后背,一手托着他的后脑,还来得及在身体着地前往侧边一翻,躲过了那些陶片。

    程翊从前无扑上来抱住他到眼下他趴在前无身上脑袋都是空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转眼就从刚才的打斗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的脸几乎贴着前无的,鼻尖虚虚的碰在一起,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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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的白气擦着皮肤软软地散去,分不清是谁的呼吸。路灯持续着一闪一闪的节奏,前无的脸在明暗交替中隐没又出现,间歇的光影映出他五官完美的轮廓,黑白的底色下,疤痕也显得浅淡了,延伸到眼尾的那一小段有着特别的弧度,危险又诱人。前无看着程翊茫然的样子眨了眨眼睛,转而下唇上的疼痛又让他微微蹙着眉头,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尝到了一股子血腥味。程翊眼神强烈地晃了晃,喉结滑动,手指不受支配地摸了上去,在前无渗着血珠的嘴唇上轻轻擦过。前无吃痛躲了一下,程翊忽而清醒过来,手瞬间被烫了一般缩回去,他努力扯开跟前无的距离。牙齿上有点麻,应该是磕在了哪里,可是一旦细想是磕在了哪儿,程翊立马慌得手足无措,这怎么回事?这也太诡异了。不过他慌乱中还是瞄到了不远处的陶片,心里对刚才的状况立刻就有了大致的判断。

    无论如何,要赶紧爬起来才行。程翊这样想着,手撑在地上刚要起身,突然又被前无按着后脑压在肩膀上,那力气大得不容抗拒。他被带着原地翻滚一圈,躲进了墙边更深重的阴影里。片刻巷口方向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几声拉枪栓的脆响,几条手电筒的光柱扫过来,被两只破筐挡了角度,脚步声在巷口盘旋了十几秒钟,又朝远处去了。应该是程翊手下追过来的人。

    前无的手没松开,力气散了,掌心稳稳地放在程翊后颈上。程翊的脸埋在前无炙热的脖子边,感受着疤痕皮肤所特有的质感,感受着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胸腔里的心脏发狂般撞得肋骨都在疼。这就是诡异所在,前无明明骨子都透着冷寂,脸上写满了人间无聊,却被程翊认定为柔软且温暖的人,一次次验证下来,屡试不爽。所以程翊更不能让他去涉险,他确实从无败绩,但这次真的不一样,他面对的不是江洋大盗、土匪山贼、封疆大吏,那些人的安防跟如今这个为国家最高领导者所设的最高规格的防御不可同日而语。程翊极力的阻拦不是因为职责所在,甚至不是因为家国理想,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让前无出事。他不知道要怎么说前无才能听。前无不会听的,他固执得令人发指。